圓桌嘉賓
華南理工大學管理學院教授 陳春花
中共佛山市委宣傳部副部長 林德榮
中山大學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副主任林江
順德區委常委、容桂街道黨工委書記列海堅曾對當地媒體表示，容桂經過30年的快速發展，不可能再長期依賴消耗土地和吸引外來普工的方式繼續發展。
現在的容桂，需要一種新的發展模式。
在一份描繪了容桂2009～2014年未來五年的發展新路徑的《廣東順德區容桂街道經濟發展戰略研究》提及，容桂將被打造成為未來廣佛都市圈中具有重要影響力和示范效應的都市核心區塊。
然而，在我們的采訪過程中卻發現，這種新的發展模式至今仍繞不開伴隨容桂已二十余年的家電產業。這個被中山大學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副主任林江形容為“雞肋”的產業，未來究竟會對容桂探索新模式帶來怎樣的影響呢?
“橫向走”，還是“縱向走”?
南都：我們在采訪格蘭仕時，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象。相比美的在北滘進行的更偏橫向的產業鏈整合，格蘭仕的思路似乎是要細到連“一根電線絲都盡可能自己生產”的縱向整合。這是為什么?
陳春花：造成這樣的差異和兩個企業的戰略思維不同有很大的關系。美的的思維是外向型的，會基于市場變化、技術變化以及顧客變化作出調整，所以美的會根據自身的資源和能力來尋求整合整個產業的價值鏈，進而發揮自己的優勢，并最終發展品牌戰略。格蘭仕則是內向型的，會不斷調整自己的成本結構以適應市場的變化。
兩者的發展都是選擇適合自己的方式，并不存在誰好誰壞的差異，唯一評判的標準就是顧客的認可程度，只要和顧客走在一起，用什么樣的發展方式都是有效的。
南都：但這是否也會造成北滘和容桂兩地，整個家電產業格局的不同?例如，在北滘幾乎是以美的一家獨大，圍繞在它周圍有許多中小規模的配套企業，而在容桂則出現了格蘭仕、科龍、容聲、康寶等多個家電品牌。除了企業一方的原因，是否還有其他政治、歷史等方面的原因，造成順德這兩個千億大鎮經濟結構的不同?
陳春花：之所以形成這樣的格局，應該是在企業發展過程中自然形成的。
在容桂的家電企業除了最初的科龍集團之外，大部分都是在某一個細分市場獨立發展起來的，比如你所列舉的格蘭仕微波爐、容聲冰箱、康寶消毒柜等等。而美的則是選擇了白電的整體發展，相對于細分市場而言，整個白電產業的完全進入，使得美的具有了做大的產業基礎，并吸引了北滘其他的家電企業成為美的產業配套上的一部分。
林德榮：無論是北滘還是容桂的家電企業，如果你上溯它們的起源，大多是由改革開放前遺留下來的社隊企業改制而來，可見順德人經商意識之濃厚。
具體說到容桂，過去講是容奇和桂洲兩個鎮，在解放后建有不少糖廠、紡織廠等國有企業，所以也擁有相對較好的工業基礎。而且，當地政府歷來對發展工業也比較重視，所以在社隊企業改制以及后來由集體企業改為股份制的過程中，都給予了比較多的意見和指導。而北滘的建制相對較新，幾乎沒有什么國有企業，社隊企業的數量也比較少，這給了美的比較大的自主發展空間。
成也家電“縛”也家電
南都：其實，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珠三角有不少鄉鎮都曾出現過類似早期的美的或格蘭仕這樣的企業，但為什么只有順德最后成了“家電之鄉”?鑄就這張名片的最本質動因是什么?
林德榮：我個人有一個觀點，順德鎮域經濟的發達其實是與其財政結構、土地政策緊密相關的。
順德是廣東第一個“省管縣”，所以財政預算是由省財政直接劃撥給縣里，再由縣里往鎮一級劃撥。與一般縣級市20%給鎮里，80%留城區的做法不同，順德恰好是反過來的。這使得作為中國最基層一級的行政單位鎮政府，有了更大的自主性和積極性去發展當地經濟。土地政策的情況也與之類似。
林江：順德還有一個特點是本地化，我稱之為是內生性的，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東莞是外生性的。
東莞的當地人和企業主之間是簡單的租戶與租客的關系，在金融危機來襲的時候，港商、臺商說跑就跑了，對以收土地租金為主要經濟來源的當地人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而順德雖然也受到港澳臺的影響，但沒有東莞那么嚴重。在順德，租用土地來建工廠的大多是本地人，工廠也是本地人，這使得順德不會出現東莞那種經濟危機一來就廠房空置、人力成本一高就工廠外遷等情況。
南都：按照這樣的說法，順德模式是不是比東莞模式來得更為穩健而又長期的發展動力?
林江：但問題是，順德模式是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提出的。跟東莞模式相比，它的確有比較突出的優勢，但將近20年過去了，我看不到它有任何新的創新之處。現在人們瑯瑯上口的那些順德企業，它們的成功都發生在差不多十年前。現在，在一些戰略性的新興產業，比如LED、電動車、太陽能等領域，順德的動作我感覺有點慢。
或者說，從根子上講，順德還是想圍繞家電來做布局。但這個產業，縱觀全國，都已經陷入一片紅海，要想跳出來或創新并沒那么容易。
所以家電情結對順德來說是很要命的。別人一聽順德家電，就不愿意來了，因為你自己也被這種情結局限住了，別人就不知道來了還能做什么。好，就做家電，那銀行、資本還有多少愿意為了家電行業而過來?國家政策也不會再扶持家電制造企業。
南都：那您的建議是?
林江：從根本上說，我認為順德還是有機會繼續做大的，因為跟東莞的外向型經濟不同，它一直是內源型的經濟為主導的，現在全國都在擴內需，順德有這么好的條件、基礎，為什么不義無反顧地繼續走內生性道路呢?
問題的關鍵或許在于，順德現在還沒有想好新的產業結構該怎樣布局。因為現在，單靠一個家電產業已經很難再實現高速穩健的發展，必須再將信息、環保、節能等新興產業吸引進來，才能為順德注入新的成長動力，才會有高端人才和資本愿意跟過來。如果連這樣一個誘人的基本架構都沒有，怎么可能形成所謂廣佛都市圈中具有重要影響力和示范效應的都市核心區塊呢?
另一方面，也必須說回順德的“省管縣”特色。這對于順德未來的發展是一把雙刃劍，如果用得好，自然能為自己爭取到更大的發展空間，但如果用得不好，就很可能會影響到它與佛山市之間的關系。一個縣的各種資源畢竟有限，在考慮未來的發展時，我認為順德應該首先處理好與佛山的關系，對一些新的產業布局與佛山進行合作，這樣才可能盤活過去二十年積累下的家電制造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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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標題：再論“順德模式”：“家電情結很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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