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捧回威尼斯電影節、臺灣金馬獎重量級獎項的《桃姐》將于3月8日在內地上映,影片由香港本土的個人境遇切入,試圖探討的卻是如何老來安生的議題。導演許鞍華接受了《第一財經日報》的專訪
1990年,許鞍華的半自傳電影《客途秋恨》在香港上映時,導演王晶如此調侃這部票房前景黯淡的文藝片——“誰會關心一個胖女人自己的故事”,差點引發了兩人間的一場口水戰。20年過去了,當許鞍華籌拍《桃姐》時,她已經卸下了對于票房二字的防衛心態。“全世界都沒人愛看老女人,”她笑笑,“但我就想拍自己有感悟的東西。”
《桃姐》講述一位生長于大家庭的少爺Roger(劉德華飾)與自幼照顧自己長大的家傭桃姐(葉德嫻飾)之間所發生的一段觸動人心的主仆情。影片由人物個體命運入手,背后探討的卻是如何安老的大議題。
“我思考這個問題是因為我心境到了。”65歲的許鞍華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專訪時說。去年,《桃姐》拿下了第68屆威尼斯電影節最佳女主角,之后捧回第48屆臺灣電影金馬獎三項重量級大獎,并將于3月8日在內地上映。“我以前真的很怕老來潦倒。但拍完《桃姐》后,我認為老是種自然,反而不需要擔心。”
溫情,不煽情
桃姐的原型是《女人四十》制片人李恩霖家的女傭。她來自廣東順德,13歲進入李家,勤勞本分地侍奉了上下四代人。李恩霖的劇本記錄了他和桃姐最后兩年的點滴生活,故事完全是有感而發。那時,桃姐已過70歲,剛中了風,行動不便、連說話也不利索。她向李恩霖請辭,并主動要求住進養老院。在這以后,飯來張口慣了的李恩霖開始學習如何照顧別人。
“我對劇本特別感興趣的是它描寫的主仆關系。這對主仆像母子。而仆人反過來比較主動的,有說話的權利。”許鞍華說。主仆情誼是香港特殊時空下的衍生物,上個世紀50年代,香港中產階層都雇有長期的女性幫傭,她們大多為來自廣東的移民。許鞍華小時候,家里也有這么一個扎起馬尾長辮、身穿白衣黑衭的“桃姐”,在許家一做就是十五年,即使后來被許母辭退,她仍然時不時拎著貴重的禮物上門感恩。“這種關系沒有了。香港現在打工的多是菲傭!短医恪窇摽梢约o念一下那段歷史”。
許鞍華曾用“夢寐以求”來形容這個劇本,但她和李恩霖都清楚,《桃姐》怎么看都沒有商業氣質,拍成電影的希望渺茫,“起初我們也只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做成短片或者舞臺劇”。拉投資的過程一如既往的不順利,她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找到劉德華(兩人結緣于1982年,在許鞍華的電影《投奔怒海》中,劉德華第一次出演電影男主角),想不到看完故事后,劉德華很有興趣,他拿出1000萬港元,做好了虧600萬的心理準備。“他告訴我他也開始思考終極問題了。”那一年,劉德華50歲。
請葉德嫻出山也頗費了一點周折,62歲的葉德嫻已經10年未接片。“而她畢竟也和桃姐相差了10歲”,許鞍華也有些擔心。但葉德嫻表演的“效果”卻出奇的好。她將桃姐面對Roger時那種既尷尬又緊張自豪的情緒演得不著痕跡,令人動容。憑借這個角色,葉德嫻在去年的威尼斯電影節上擊敗朱迪·福斯特封后。而這也是繼《女人四十》的蕭芳芳后,許鞍華向威尼斯輸送的第二位國際影后。
香港著名影評人舒琪曾如此形容許鞍華的電影特質——樸素、謙虛、溫柔、體貼、悲憫、關切、社會人際處境。“她的電影,都專注于如何去述說一個有著一些可信的、值得你關心的人物。”
《桃姐》自然是許鞍華風格的一次延展。她的電影語言是平淡、內斂的,既不煽情,也沒有強烈的沖突。所有的溫情和細膩都被糅雜在每一句對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中。攝影余力為摒棄了所有花哨的技巧,用長鏡頭、遠鏡頭直接呈現人物最細微的表情變化。那些鏡頭下的生活片段,真實平凡到瑣碎。
監制施南生為《桃姐》定下了英文片名——Simply life。“我覺得非常貼切,人老了就真的簡單了,可能到那時候也沒有那么深的危機感了。”許鞍華說。
暮年不惑
許鞍華至今沒讓母親看《桃姐》,她擔心母親看了后,會有憂慮,覺得女兒想把她送到養老院。她也剪掉了劉德華往棺材里放母親遺物的那場戲。“我們盡量不把這個戲弄得很沉重”,因為很多母親輩的人也會來觀看。
坐在記者對面的許鞍華,梳著標志性的冬菇頭,戴板材眼鏡,說話和做事都風風火火。她語速很快、走路也快,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大邁步地前行,將隨行的電影公司人員甩開5米之外。不開工的時候,她喜歡和朋友們一起出來飲茶,聽老友嚴浩談“養生秘方”,吃什么食物治療什么病之類的,不談電影、不聊民生。她已經65歲了,未婚,一直與年邁的母親相依為命。
“因為我也老了,單身,開始擔心孤獨,”她直言不諱地談拍攝《桃姐》的初衷,“我思考這個問題的心境到了。”西方媒體評價,《桃姐》是一部有使命感的影片,它以香港老齡化社會為背景,切入的是個人境遇,探討的卻是如何老來安生的大議題。
香港的養老院數量繁多,公辦的條件很好,但大多位置偏遠,只接受重病、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私立的或民間團體開設的老人院,條件往往一般,但入院手續簡單。“現在的老齡化問題這么嚴重,電影拍出來,就是提出問題,希望大家討論。”
李恩霖常年在外奔波,再加上桃姐自尊心很強,不愿“吃閑飯”,所以住進養老院似乎是主仆唯一的選擇。在為《桃姐》選拍攝地時,許鞍華裝作給親戚找床位,去了二三十家養老院。她發現,幾乎每一條街道都有養老院,它們價格千差萬別,貴至每月上萬港元,便宜的差不多每月4000港元左右。“桃姐住的養老院算中等,和李恩霖家同一個區。老年人一定要住在熟悉的地方,不然會走得很快。”
但老年人該不該進養老院,你卻很難從電影中揣摩出許鞍華的立場所在。養老院經理掐著指頭一筆一筆地算住院費、護工們流水線式地喂飯、兄妹倆為了母親的住院費互相推諉,這似乎在暗示老人院的有利無情?捎捌暮蟀攵,秦沛的插科打諢、病友們的互相扶持,許鞍華又為我們展現了一幅有情飲水飽的感人畫面。“我在拍這部電影時并沒有帶任何個人情緒,我只是想把我看到的、了解的養老院生活如實記錄下來,不加任何評論,讓觀眾自己去感悟。”她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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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標題:許鞍華:走出“桃姐”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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