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財經(jīng)日報:《桃姐》乍一看很像紀錄片,余力為的攝影也很樸實無華。采用這樣的方式,是不是為了凸顯情感的真實性?
許鞍華:主要是因為可以拍得很快,而且便于抓拍到養(yǎng)老院當時的狀況和其他老人的反應。劇組拍攝的那個老人院里,有一部分人是專業(yè)演員,包括秦沛、秦海璐等。有八位是老人業(yè)余戲劇團的團員,他們?nèi)粘R惭菸枧_劇。那位假牙大伯,還有一些被護工喂飯的老人都是他們在扮演。生活不能自理才需要被喂飯,真人拍出來是有傷他們尊嚴的,所以請人來扮演比較好。剩下來三分之一的老人真的是里面的住客。我們吃飯的時候,問他們肯不肯一起吃啊,不介意的話就把他們一塊拍下來。
日報:《桃姐》展現(xiàn)了你對香港老齡化問題的一個思考角度。但我并沒有看到你在影片中急于傳達你的社會訴求。你的立場是什么?
許鞍華:社會資源永遠沒夠,特別是針對窮人。但是我們在拍《桃姐》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在物質條件并沒有特別完備的情況下,老人的生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慘。我對這個問題心態(tài)平和,只是想如實地知道這個狀況,不添油加醋地給大家看。我的感受是,如果不那么恐懼,人到老年可以是另外一種狀態(tài)。
日報:影評人舒琪認為,你一直試圖在主流中保持平衡,一些商業(yè)因素,比如明星制度一直成為牽絆你作品的外在力量。你有沒有想過拍純粹的、個人化的藝術片,不找劉德華等大明星出演?
許鞍華:大明星不一定就不藝術,我的作品不排斥明星。現(xiàn)在我的號召力還不夠,不能找資金拍我想拍的題材。近期不可能,也許以后也不可能,拍戲經(jīng)常會受到市場的主導,只是我們努力去擺脫這樣的主導。但是大明星肯演,只會對電影好,不會壞。
日報:你的電影非常關注邊緣群體,從早期的“越南三部曲”里的難民,到《女人四十》里中年師奶、《男人四十》的中文教師,再到天水圍的女性移民,你為什么會對處于邊緣狀態(tài)的人群有極大的興趣?
許鞍華:在香港拍戲,一直有所謂的主流。香港市場非常封閉,真正流行的只有武打和喜劇片,拍別的題材以前蠻困難,現(xiàn)在更困難,導演拍另類的題材簡直想都不敢想。我拍電影幾乎都是跟著心境走,而且我都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有人愿意投資,可以開拍就不錯了。
這次《桃姐》上映后,我聽到人家反映說好,說這個戲能夠給他們不同的感受。我覺得,能讓觀眾知道多一點“另類”生活的狀況,激發(fā)更多的電影人來關注或者投拍諸如此類的題材,再好不過了。
日報:香港電影人紛紛選擇“北上”,而你還繼續(xù)堅守香港本土,從這里的人和事中汲取養(yǎng)分和靈感。
許鞍華:新聞報道常常說我還沒有買房子之類的。這都是真的,但我現(xiàn)在不太愿意渲染窮和慘,來討同情。我能夠保持健康,繼續(xù)拍戲,就已經(jīng)很知足了。
從1994年開始,香港電影開始走下坡路,拍本地片子沒有市場,資金遭遇到很多困難。我不是刻意堅守香港,只是剛好有幾個題材是香港本土的,且被老板認可。我并不像別人說的那么絕望,雖然也會不得已拍不是自己感受的片子,但拍片大多跟著自己的心境走。你可以不接自己不喜歡拍的題材,老板又不是用槍指著你,不接就完了。
對于年輕人來說,出頭不是非要靠去電影公司下跪。我去溫哥華當評委,看了許多低成本的長片,幾千美元就可以拍,其創(chuàng)意不乏大膽的。
日報:你的影片以細膩見長,聚焦點往往在個人。有沒有想過拍一些格局大一點的影片,比如反映香港時代變遷的題材?
許鞍華:也不是沒想過。但資金不夠,時間不夠,時代背景不對,都是問題。比如,拍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香港,從細節(jié)上講,比拍古裝片還麻煩。拍古裝片,沒有人跟你說這個不對、那個不準確,但那個年代的人還活著。
我的興趣不在重建歷史,因為沒有一個歷史背景是真實的,全是想象。我拍《半生緣》的時候,研究旗袍的款式,發(fā)現(xiàn)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時候,旗袍都是混在一起穿的。歷史的片段是并立的,重建真實幾乎不可能,而且工作量太大,未必值得,因為沒有人會去電影里頭看考證。
如果我有時間的話,會去拍一些紀錄片。跟蹤一個人五六年,讓素材豐富一些,出來的東西會比較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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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標題:“人到老年可以是另外一種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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