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早已降臨,雖然我知道遠處是山巒,近處是湖水,但沒有星星,什么也看不到,夜空像印刷了兩次四色黑一樣,黑得發亮 ]
車在大雪覆蓋的山路深處停了下來。一片矮矮的房子就是這家百年老店,丸駒溫泉旅館。丸駒于1915年由佐佐木初太郎創辦,并不靠海,而是在北海道千歲市支笏湖的邊上,支笏湖由惠庭山、風不死山、紋別山等諸山所包圍,溫泉名勝之地,近年來也接待了不少國家的元首。
從進玄關到窗戶大概兩三大步的距離,推開窗,遠處是“干癟的”山巒,近處深藍仿佛畫面一樣靜止的支笏湖,再近是被厚雪覆蓋的諸多景色。站在窗前,有一種站在巨幅風景畫面前的感覺。
晚飯是所謂精心準備的料亭,我選擇在房間里面吃,安靜、獨酌,前后很多道,還有一大盆米飯。菜品一如印象的難吃。出于禮貌,我盡量吃得干凈一些。在日本,剩飯表示對東家不敬,表示當次的料理很難吃。雖然這次是真的很難吃。日本人一輩子干好一件事情(雖然這一點也并不容易做到),溫泉好,旅館餐飲倒是不怎么樣。為溫泉,妥協吧。人生就是不斷向世界妥協的過程。
此時已是晚上8點多,沒網絡、手機收不到郵件、電視居然只有3個臺且沒有一個能看的。這里的設施,就像風景一樣簡潔。拿了一罐清酒,換上衣服,沖向露天瞭望露臺溫泉,抓緊泡。進去之前,先要洗好澡,各式各樣的洗發護膚去腳跟老皮的都往身上招呼。赤裸裸,干干凈凈,泡進湯中。
夜色早已降臨,雖然我知道遠處是山巒,近處是湖水,但沒有星星,什么也看不到,夜空像印刷了兩次四色黑一樣,黑得發亮。沒有聲音。萬籟俱寂。不,還有身邊潺潺的水聲,這是唯一的響聲,它單調的頻率仿佛主宰了整個世界。人,只有我一個。我獨享這個霧氣重重的宇宙,能看到的只是溫泉水面的霧氣騰騰,它們翻卷而來,翻卷而逝,我仿佛漂浮于云端。所謂的室外和露天,無非是個更大的房子。室外零下8攝氏度。會冷嗎?不冷。泉溫54攝氏度,甚至有些熱,上半身要露得多一些,不然有些胸悶。有條小白毛巾,其用途是沾了冷水蓋在腦袋上保持腦袋清醒的。我不用。在溫泉池邊抓了一把雪扣在頭發上,效果一樣,更加天然。酌著甘洌的清酒,呼吸天地,孤獨寂寞,其實是種很好的享受。出來時,在無人的更衣室里,像努力修改一篇風景散文一樣,我耐心地吹著頭發、剃著胡子。
翌日早飯,窗外暴雪狂卷,大喜。冰天雪地雪絮狂卷之中泡溫泉才是至上享受。
早飯之后,我干了平生最荒唐的事情。企圖徒步走到附近的商店街,徒步在厚達一尺的雪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路上白花花一片,像是另外一種世界,靜得可怕,雪花飄落、堆積在身上,頭發、胡子已結冰,路上只能聽到自己腳步壓在雪地里的嘎吱聲,偶爾有雪團壓斷樹枝的聲響。返回酒店之后,我已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雪人。
中午,大雪卷在風中,還在落。這輕盈的棉絮似乎要壓倒塵世所有的聲響,除了那呼吼的風聲。我的本意是去商店街吃個午飯,但因為迷失在雪白的天地里而流產。待在旅館的餐廳,隨便點了個咖喱套餐。咖啡和茶絕對不行,不如還是喝酒。
下午我先泡露臺溫泉,大雪飄落,腦袋上根本不必再蓋雪片。溫泉的水面,剩小半身,雪花狂舞,卻感覺不到寒,雪絮靜靜地在與肌膚接觸的那一瞬間消融。我不記得當時在想什么,可能是一片虛無,遠處的雪山與寧靜的湖水,似乎都是假的;晚飯回來之后,我再訪露天天然溫泉坑——這個溫泉才是旅館的精華。它與支笏湖只是兩三步的距離,在湖邊山體的小坳里,面積不大,最深一米二,清澈得要命,站在里面,你能清楚看到腳趾上的汗毛。這里也一樣沒有硫磺味。好的溫泉不是非要有硫磺味的。溫泉療效不想在這里介紹,要按照旅館的說辭,溫泉簡直和圣水一樣包治百病,唯獨忘記說,它可以平復心靈。
從旅館到天然溫泉坑,要經過一段一分鐘的木質甬道,戰抖的昏黃燈光,繾綣的溫柔美。泡在溫泉里,喝了兩罐啤酒,在日本,啤酒要喝惠比壽。這是日本國產啤酒里的百達翡麗。靜寂無聲,氤氳雪下,你,只能聽到你自己。一切,一如仙境。
(作者為《時間藝術》、《頭等客》雜志出品人)
推薦閱讀
[ 每次從國外度假回上海,我們帶著各種鍋具和各類農產品,坐頭等艙的位置,和周圍的西裝革履的商務精英們形成了鮮明反差 ] 即使是在國外悠閑度假,回家的念頭也會在我的心里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今年春節,哦紗玳家居>>>詳細閱讀
本文標題:雪國溫泉
地址:http://m.sdlzkt.com/a/kandian/20120309/3883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