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什么感覺?
楊甫剛:我沒想過他會這么說,因為本身學習也很差。還是很喜悅吧,這種喜悅從來沒有過。
解說:更讓楊甫剛想不到的是,接下去自己被學校樹為創業榜樣,越來越多的學生開起了淘寶店。2008年,賈少華決定成立創業學院,在校生只要淘寶店等級達到四鉆或者月收入超過八千就可以申請進入創業學院。
賈少華:為什么要成立這個創業學院呢?學業跟創業有矛盾了,很多同學每天都要去進貨、上百個包要發,是吧?他有客服,他要管理,怎么辦?
記者:那也就是說,當時您的做法是讓學業為創業讓路?
賈少華:也不是說讓路,我們的學生從小學到高中畢業都是不受人重視的學生,他現在創業,積極性得到了充分的調動,就像一只老虎,你要讓它吃肉,這個羊它說不吃,然后你就怪這個羊不知好歹,我給你肉都不吃,原來它要吃草。
解說:進入創業學院后,學生可以不再學習原專業創業學院的課程和制度全都圍繞開網店重新設計,這不僅引來了外界輿論的質疑,學校內部也是爭議重重。
王一丁(義烏工商學院教務處 副處長):很多的老師都是來自于名牌大學,都是本科研究生畢業的,他們從小到大受的教育都是傳統教育,我們就認為這個事肯定是不好的。
解說:王一丁,教務處副處長。教務處是學校核心的教學管理部門創業學院的建立,不可避免地和教務處發生了一系列的碰撞。
王一丁:教務處是以嚴謹著稱的,就是各個方面都要嚴格地按照我們很多的規程和規范,但是創業學生的這個培養就要挑戰很多我們這個教學規范。
記者:如果按照這個既定規范的話創業學院的這種模式,是不是就會執行不下去?
王一丁:是的,學生基本上都畢不了業了,因為他沒有修完課程嘛,有些專業老師他說這個不是讓一些不愿意學習的人來混的人能夠拿到畢業證書,我們不能夠讓別人有這種感覺。
解說:在反對者看來,學分替代制度允許用開網店的業績來替代課程是對學生的不負責任,但支持者則認為這樣做是有合理依據的。
賈少華:比如說做淘寶做到三個鉆了,任課老師說三個鉆的同學,你這門課可以免修市場營銷的課程。
記者:你覺得淘寶的等級真的可以完全代替你們所教的專業知識嗎?
賈少華:你要看到這樣一點,做到三個鉆的同學,顧客給他一千個好評,他在營銷這個領域里頭一點都不亞于考試考滿分的同學,讓社會給你打分,一千個好評,還是老師主觀上給他打分?說白了是誰給他打分的問題。
解說:但在不少老師看來,如果把實踐的地位提得比課堂還高,那還要老師做什么呢?淘寶店在社會上一樣有很多人在做,還需要上大學做什么呢?
記者:如果是這樣的話,大學它的意義在什么地方?
賈少華:讓學生在創業實踐的同時,我們仍然是有理論的課程。我學生在開淘寶店,老師在課堂上指導,也是教學,我們這類學校就倡導這種實踐型教學嘛。
解說:在各種爭議聲中,創業學院這個“特區”還是運行了起來。2009年,創業學院開始直接招收高中畢業生,一些學生從一進校就選擇到創業學院開店。
陳坤鈺:大學讓我讀書,我應該也不會很認真,它是一個創新,讓我們有機會,在自己上大學的時候有了更多的選擇。
王依蕾:而不是全部都是讀書了,大學就可以創業了,以后也可以解決就業問題,我覺得蠻吸引我的,現在找工作不容易。
鄭雷雷(義烏工商學院創業學院
學生):這個氣氛在里面就是它最大的優勢,大學它不應該用一個什么學術什么之類的來界定。
記者:那你說什么是大學?
鄭雷雷:大學,大學嘛。
解說:當然,也有學生對創業學院并不感冒,選擇進入其它學院,按傳統的方式學習。
傅陽(義烏工商學院外語外貿系
學生):創業肯定有機會,但大學只有三年,以后肯定不會讀大學了。
記者:這是你的選擇是吧?
傅陽:我覺得什么時候做什么事情。
戴媛媛(義烏工商學院外語外貿系
學生):反正我考這個學校,目的不是來做淘寶的,總要學點知識吧,總覺得不是來賺錢的。
記者:在這個學校還是想好好學習,你覺得有沒有空間?
戴媛媛:有空間的,又不是所有的老師都是天天跟你講淘寶的事情。
解說:在同一個校園里,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大學生活,賈少華認為,不管是哪種選擇,只要學生能為自己的選擇忙起來就行。
賈少華:什么叫好大學,可以不看排行榜,你就看這個大學的大學生,是不是忙碌的,大學比中學忙,中學比小學忙。
記者:您覺得應該是這個樣?
賈少華:應該是這個樣,現在我們倒個兒了,包括高中的老師也講,同學們咬緊牙關,上了大學就好玩了,這個是中國的教育走樣了。
解說:幾年的運行,創業學院創造了許多引人關注的數字,在校生有60%生活費自理,首屆畢業生人均月收入超過一萬元,其中不少資產過百萬,頂尖的身家上千萬。但是,這并不能讓質疑停止,在反對者看來,收入高不能和教育的成功劃等號。
記者:有一位國內的專欄作家他說,他認為義烏工商學院的最大錯誤,在于喪失了教育的目的和意義,年輕人用自己的青春熱情和創造力交換的是一種生存哲學。
賈少華:表面上一聽,他這個語言是很正確的,很漂亮的,非常華麗的,實際上他是習慣于呼口號的,你如果自己培養的學生連謀生的本領都沒有,你怎么讓學生說有遠大的理想?如果學生連謀生的本領都沒有,我敢說這個學校連最起碼的責任心都沒有,你那些漂亮的空話請你不要說了,給我閉嘴了,所以我不要聽那樣的話。
解說:創業教育并不是一個新名詞,國家也在大力提倡大學生自主創業。但是,不少人質疑開淘寶店只是非常初級的商業模式,義烏小商品市場低廉的成本加上學生以充裕的時間、青春的精力、全天在電腦前奮戰就是他們的核心競爭力,這樣的創業教育是否太過低端呢?
記者:有一位網友說,淘寶大學所教授的是短視和投機,太過迷信能快出成績的賺錢模式,而缺乏對學生的長遠真誠。
賈少華:創業有一種它是基于專業的,是基于技術的,不過我們絕大多數大學生呢,不適合。我們走的是生存型的創業的路,從自己養活自己開始,你能夠成為喬布斯,我很高興啊,但是大家一定要從實際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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